廣播劇《起紅謠》
四集連續廣播劇《起紅謠》
人 物 表
石百靈 20歲，鐘有財家使女，人稱山歌妹
黃松子 25歲，南嶺紅色農會赤衛隊長。山歌妹對象。
張向紅 35歲，南嶺紅色農會會長。
石爺爺 60多歲，山歌妹爺爺。
張老根 中年，紅農會會員。被欺騙加入白農會。
鐘有財 50多歲，豪紳，惡霸。
鐘得志 30歲，鐘有財之子，白軍營長。
鐘拐子 40多歲，鐘有財管家，白農會會長。
張富貴 40多歲，紅農會干事，叛徒。
趙大風 40多歲，紫金縣文化館創作員，“南嶺紅謠”發掘人。
謠婆婆 80歲，“南嶺紅謠”傳唱者，后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南嶺紅謠”傳承人
村 長 40歲，南嶺村村長 40歲
采茶女 20多歲
樵 夫 30多歲
紅白農會會員、山民、赤衛隊員、白軍士兵等
時 間：上世紀二十年代；當下。
地 點：南嶺山區。
【縣文化館。雜亂的樂器聲和歌聲。顯見得有一班人正在各自練聲。
女 孩 （叫喊）趙老師，趙老師！快走了，下鄉采風的車都到門口。
趙大風 好，好，來了來了。哎，錄音筆，錄音筆給我。錄音筆哪去了？
女 孩 不是在你手上拿著嗎！
趙大風 咳，真是越忙越亂?？熳呖熳?。
女 孩 人已到齊，“尋找謠婆婆”采訪團，出發！
【汽車發動聲，開動聲。
【車上人員的話聲，歌聲，漸隱
趙大風 “尋找謠婆婆”，這名字不錯。怎么回事？聽我告訴你。一個月前吧，我們紫金縣召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會。會上有人說，南嶺山區有個八十多歲的老婆婆，會唱《起紅謠》?！镀鸺t謠》我倒是聽說過，那可是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紅軍歌謠，到現在都快一百歲了，光聽其名，未聞其聲啊。得到這個訊息，縣里十分重視，立馬成立了采訪團，去南嶺山區尋訪，可一圈問下來，楞是沒人知道謠婆婆是哪村哪寨的人。領導可說了，走村穿門，挨家挨戶，哪怕掘地三尺，一定要把謠婆婆找到，把《起紅謠》記錄下來。咳，干了二十多年的群眾文化工作，第一次碰到這大海撈針的事，我這帶隊的，任重道遠呢！想不到踏破鐵鞋有覓處，車到半山口就碰上了個唱山歌的，事后才知道，他還是個村長——
【汽車馬達轟鳴
【村長的歌聲遠遠傳來
村 長 （山歌）月半十六兩頭紅，
太陽月亮喜相逢——
趙大風 停車！快停車！
【汽車緊急剎車。
趙大風 快，錄音，錄音。
村 長 （接唱）
——你有情來我有意，
為什么？
一個西來一個東。
【歌聲停止，稍頃
趙大風 喂，這位兄弟，唱啊，唱??！
村 長 沒了。
趙大風 沒了？你這歌真好聽，叫什么名？
村 長 《起紅謠》。
趙大風 《起紅謠》？這就是《起紅謠》？不對吧，《起紅謠》可是革命的紅色歌謠。你這是情歌。
村 長 哎，我說你這位同志，情歌就不能是革命歌謠了？你這思想意識好狹隘哦。
趙大風 對對，是我狹隘了。那你再接下去唱！
村 長 不好意思，就會這兩句。
趙大風 就會這兩句啊！
村 長 你可別小看這兩句，里面的革命故事。都流傳九十多年了。
趙大風 九十多年前的故事？太好了。
村 長 看樣子，你們都是文化人，從城里到山里，來聽山歌的？
趙大風 我們是縣里文化館的，我叫趙大風，帶大伙兒下鄉專門為《起紅謠》而來。
村 長 幸會幸會！我是嶺南村的村長，雖說只會兩句山歌，卻知道那起紅的故事。大伙兒想不想聽？
眾 要聽！要聽！
村 長 聽好了，那可是九十多年前，一九二七年的事情了。話說咱們村里出了個山歌妹，人比仙女還俊，嗓比百靈還靚，一支山歌牽出一段情……
【人聲喧鬧。傳來山歌妹的歌聲
山歌妹 （唱）月半十六兩頭紅，
太陽月亮喜相逢。
你有情來我有意
為什么，一個西來一個東。
黃松子 （唱）哥是風箏飛上天，
線在阿妹手中牽，
一條絲線兩頭掛，
哥與阿妹心相連。
——山妹！
山歌妹 松子哥！
黃松子 山妹！你怎么來了！
山歌妹 老地主拉肚子，叫我采草藥，我就偷偷跑出來了。
黃松子 來得正好。今天有大喜事！
山歌妹 有喜事？誰的喜事？
黃松子 你的，我的！
山歌妹 （害羞）瞎說什么呢！
黃松子 沒瞎說，你的，我的，大家的大喜事！你看，多少人，從山上，從田野，從海邊涌向鎮里。
山歌妹 還有鑼鼓，還有大旗，還有舞獅。干什么，要干什么？
黃松子 告訴你，南嶺紅色農會正式掛牌了。從今天開始，我們作田的有家了。
山歌妹 怪不得，怪不得。
黃松子 什么怪不得？
山歌妹 怪不得白門樓的老地主嚇得發抖，把他兒子也叫回來了，帶著一營兵！還在商量著什么？噢，對了，要成立白農會……
黃松子 啊，白農會？這消息很重要，走！快告訴張會長去。
【喜慶鑼鼓，國民革命軍歌響起“打倒列強，打倒列強……
【人聲鼎沸
主 持 鄉親們，農友們，靜一靜！南嶺紅色農會成立大會現在開始。首先請新任會長張向紅講話，大家歡迎！
【掌聲雷動
張向紅 鄉親們，農友們。今天，是一個大喜的日子，我們南嶺紅色農會，正式成立了！
【歡呼聲震耳欲聾
眾農友 紅農會，紅農會，紅農會——
張向紅 石爺爺，你看，鄉親們多開心??！
石爺爺 是啊，民心可用，民心可用，種田人有好日子過了！
黃松子 張會長，爺爺，你們看誰來了？
石爺爺 百靈，你怎么來了？
張向紅 山妹子，你來得正好，快說說白門樓的情況。
山歌妹 白門樓老地主叫來了白軍里當營長的少爺，帶了一營兵，正在議論開辦白農會的事呢。
張向紅 白農會？動作好快??！
石爺爺 百靈，你怎么逃出來的？
山歌妹 老地主拉肚子，要找草藥，我說我認得，他們一個朦懂就放了我。一溜煙我就回家來了。爺爺，總算可以好好孝順你了。
張向紅 不，山妹子，我看，你還得回去！
山歌妹 回去？回哪去？
張向紅 回白門樓！
山歌妹 （斬釘截鐵）休想！
黃松子 山妹！
山歌妹 張會長，你知不知道白門樓逼死了我娘，是我的殺母仇人？
張向紅 知道！
山歌妹 你知不知道我在白門樓過的什么日子！
張向紅 知道。
山歌妹 站著說話不腰疼！
石爺爺 百靈！
山歌妹 爺爺，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一個老地主，又加一個小地主。那小的一雙色眼，看得我汗毛直豎。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松子哥，你也替我說句公道話呀！
黃松子 會長，山妹她……
張向紅 我知道，山妹，我知道白門樓是個狼窟，吃人不吐骨頭。兩頭狼，加上民團一群豺，現在又來了一營白狗，他們要對付我們，會想出多少陰謀，會搗鼓多少毒計，而我們如果不知不覺，糊涂蒙懂，要吃多少虧，要受多少難！
石爺爺 百靈，你是白門樓的使女，能有機會探聽到許多機密，你知了，我們也知了，我們就能及早商量對付詭計的辦法，我們就不會吃虧！
張向紅 石爺爺說得對。
山歌妹 你們是要我去當眼線？當臥底？
石爺爺 你敢不敢？
山歌妹 我……敢！
張向紅 你能不能！
山歌妹 我不能，你能？
三 人 哈哈哈。
山歌妹 那，說走就走，回去遲了兩頭狼要起疑心。我還得找草藥去。
石爺爺 百靈！小心！
山歌妹 爺爺放心！
石爺爺 松子，幫百靈找草藥去。
張向紅 石爺爺，這也要你吩咐？
黃松子 （不好意思地）我……
三 人 哈哈。
山歌妹 走了。
張向紅 回來！
山歌妹 會長，還有事？
張向紅 （鄭重其事，大聲的）敬禮！
山歌妹 哎哎——會長，這可不敢當。
張向紅 任務兇險。山妹子，拜托了！
【《打倒列強》的歌聲、腳步聲遠去
【轉主現實：汽車往來
村 長 哥送妹，妹戀哥。
難舍又難分。
趙大風 行行復行行，
路陡心不寧。
村 長 說不盡的叮囑，
趙大風 表不盡的真情。
眾 村長，別說半截子故事，下面呢！
村 長 好，你們聽著——
【音樂有了纏綿感，溪水潺潺
山歌妹 松子哥，前面就是白門樓，你——該回去了。
黃松子 還有三里地，我再送你一程。
山歌妹 別送了，等會被鐘家人看見。
山歌妹 （唱）白門樓在前面攔，
妹要進樓哥要還。
黃松子 （唱）兩腳踏在滑石上，
山歌妹 （唱）進也難來退也難。
松子哥。我舍不得你。
黃松子 （一把抱住山歌妹）山妹！
山歌妹 松子哥……你的胸膛好溫暖，你的手臂好有力。真不想放開。
黃松子 山妹。我——
山歌妹 （止?。﹦e說了。松子哥，我知道，我必須得回白門樓，這是農會鄉親們的托付?？?，可我真恨……哥，老地主臉上笑瞇瞇的，可那兩只眼睛，冰冷冰冷的，看得我渾身直豎雞皮疙瘩。
黃松子 山妹，我知道，這鐘財主逼死了你的爹媽，還逼你做了丫頭，你不想回去?？赡阆氚?，南嶺的窮鄉親剛成立了紅農會，白門樓老地主馬上成立個白農會，擺明了是要和咱們窮百姓作對頭。你是鐘老財的使女，他們的一舉一動你都能看個一清二楚。紅農會要和他們斗，全靠你通風報信了。
山歌妹 我明白，可……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黃松子 瞎說！當然能。山妹，老財主鐘有財面上帶笑，心里藏刀。如今，他兒子鐘得志又回來了，前有毒蛇后有豺狼，全靠你和他們斗智斗勇。記住，萬一發生危險，丟下任何事，馬上逃！只要逃出白門樓，逃到水竹瀝，你就安全了。
山歌妹 逃？那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我不，既然回去了，事不辦成我就不出來。
黃松子 好山妹！留得青山有柴燒！只要人在，就能和他們斗到底！給！
山歌妹 嗩吶的叫子？這個我有啊！你看。就在這小嗩吶上安著呢！
黃松子 我知道。我擔心有一天他們看出門道，會繳了你的嗩吶。這個你備著，到水竹瀝，你只要吹三聲叫子，馬上有人來接應你。
山歌妹 吹三聲？
黃松子 對，一長兩短。似這樣——（吹叫子聲，一聲長，兩聲短）
山歌妹 我也試試——（吹叫子聲）
黃松子 對！對！就這樣。
山歌妹 好，我明白了！哥，把背簍給我，你快走吧。
黃松子 山妹——（耳語一般）一長兩短，你，記住了！
山歌妹 記住了。
黃松子 山妹，來，跪下！
山歌妹 松哥——？好，我跪。
黃松子 蒼天在上，今日黃松子，石百靈撮土為香，發下誓愿。
山歌妹 撮土為香，發下誓愿。
黃松子 不能同日同時生。但愿同日同時死！
山歌妹 不能同日同時生，但愿同日同時死！哥，保重！
黃松子 保重！我走了！
【突然傳來幾個白狗子的吆喝
白狗子 站??！往哪里走！
山歌妹 少爺！你帶兵在這里干什么？
鐘得志 山妹，過來，快過來。幸虧我來得快，要不然，你就遭了這家伙的毒手了。
黃松子 胡說什么呢？你是誰，在這橫插一杠子！
鐘得志 胡說？拉拉扯扯的，還想奪山妹的背簍。來人，帶走！
黃松子 放手，憑什么抓人！
山歌妹 少爺，少爺，你誤會了，他是我表哥，怕我背簍重，送我回來的。表哥，快來見過鐘家少爺鐘營長。
鐘得志 表哥？你還有這么個表哥。一臉匪氣，看上去就不是好人！
黃松子 哦，原來你就是衣錦還鄉的鐘家少爺。還是個小白臉，娘娘腔，我看你才不是好人。
山歌妹 好了，表哥，你也少說兩句，舅媽還在家等呢，快回去吧。
鐘得志 站?。〔荒茏?，誰能證明是你表哥？我懷疑他是農會的奸細。
山歌妹 真的是我表哥啊。
鐘得志 誰能證明？
【一陣貨郎鼓聲傳來。
山歌妹 哈哈，證明人來了。富貴叔，快來，快來。
張富貴 來了，來了！
鐘得志 你是誰？
張富貴 原來是少爺??！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富貴啊，當年我爸在白門樓當管賬，我還帶你出來捉過小麻雀呢。
鐘得志 哦，原來是你，你現在？
張富貴 我爹死后，我就出來了，現在在鎮口開個小店，小本經營，吃不飽，餓不死。
山歌妹 富貴叔。你看，少爺不相信松哥是我的表哥，你給作個證吧。
黃松子 富貴叔！
張富貴 哦哦，原來松子也在這里啊，啊，對對，表哥，是表哥。
鐘得志 誰的表哥？
張富貴 誰的表哥？當然是百靈的表哥，百靈的表哥。松子，你回鎮上去嗎？正好幫我挑這貨郎擔，累死我了。走啊！
黃松子 山妹！你凡事小心！
山歌妹 我知道，你放心！
黃松子 我……
鐘得志 怎么？不想走？那就跟爺回去，當兵吃糧去！
黃松子 哼！擔子給我！（挑起貨郎擔，回身走了，腳步聲遠去）
鐘得志 山妹，山妹！叫你呢！怎么，看樣子你們還難舍難分？
山歌妹 少爺，別這樣叫我，我承受不起。
鐘得志 山妹，以后，別跟這表哥來往，你是有身份的人。
山歌妹 （笑出聲來）哈哈！少爺，你搞錯了吧！我是個下人。只配聽人使喚，連出個門都要老爺差遣。還比不上我表哥呢，我還有身份？
鐘得志 當然，你想有就有！
山歌妹 不想。走了！
鐘得志 哎哎，慢走。（對左右）還不幫山妹背背簍去，都不長眼睛啊！
白狗子 是，營長！
山歌妹 不用，我自己能背。
鐘得志 喲，這么重，都裝的什么呢？
山歌妹 老爺吃壞了肚子，要我拔鳳尾草止瀉呢。要不是老爺生病，我還見不到表哥呢。哈哈，走了！
白狗子 營長，這？
鐘得志 愣著干什么，撤?。ㄗ哉Z）表哥？
【白狗子們腳步雜沓而去
【音樂聲，村口雞狗吵鬧聲
趙大風 村長，看來這鐘少爺起了壞心了，快接著說。
村 長 趙老師，真的沒了！
趙大風 又賣關子！
村 長 這回真沒了，我就會唱這幾句，聽說進山十里，到水竹瀝，還有人會唱。
趙大風 水竹瀝？走！
村 長 你們這些文化人，我就送佛送上天，走！
【眾人呼喊聲?！白摺Ｗ吡_！”汽車發動，遠去。
村 長 哈，文化人真粘，粘上了別指望甩得了
女 孩 村長還想甩我們，晚啦！
【引來眾人哈哈開心大笑
【汽車馬達吃力地轟響。
【眾人呼喊，驚叫。
村 長 各位注意了，前面就是水竹瀝。
女 孩 哇，好高的山啊！
男人甲 真美！咱們的車騰云駕霧?。?/p>
男人乙 快看，那一點點的紅色是什么？
女 孩 采茶女，哇噻！簡直是仙女下凡！
趙大風 別嚷別嚷，快聽！采茶女的歌聲。
【采茶女的歌聲遠遠傳來。
采茶女 （唱）東山木棉開紅花哦，
西山牡丹噴噴香。
白花要同紅花比哦，
哪個能開到落霜！
趙大風 錄音！快錄音！
采茶女 這么多城里人，幫我們摘茶葉來了？
趙大風 姑娘，我聽你唱的歌好像是《起紅謠》哎。
采茶女 你怎么知道？阿?。∧悴皇俏幕^的趙老師嗎？上次非遺會議上還給我們講過課呢。
女 孩 哈，遇到老熟人了。
趙大風 你好你好，姑娘，你一定知道《起紅謠》的故事。
采茶女 知道一點。
趙大風 快給我們講講。
采茶女 好，講講就講講。不過，“明前”茶葉貴如金，時間耽誤不起，你們得幫我們摘茶葉。
趙大風 好，大伙兒都幫姑娘們摘茶葉！
眾 （興奮地）這敢情好！
趙大風 姑娘你就開講吧——
第 二 集
【茶園里笑聲盈盈
趙大風 看來掌聲不夠響，等待到天亮。大伙兒給姑娘來點熱烈的掌聲。
眾 好！
【掌聲響成一片
采茶女 （有些不好意思地）別，別。話說山歌妹暫時騙過了小財主，一步不停往白門樓轉。她怕時間一長，那老狐貍鐘有財起疑心，連忙煎藥。
【白門樓內，老式時鳴鐘敲時
鐘得志 爹，肚子好些了吧。
鐘有財 好些了。
鐘得志 山妹，你的草藥還真靈啊，吃了兩次，老爺的病就好了。
謝謝你。
山歌妹 應該的。少爺言重了，我可擔不起。
鐘得志 擔得起擔得起，現在革命了，中山先生提倡三民主義，人人平等，沒有高下尊卑之分。
鐘有財 （咳嗽）百靈，剛才你在唱什么？“白花要同紅花比，看誰開得到落霜”？
山歌妹 是。怎么了老爺，這山歌不能唱？
鐘得志 唱得好！白花開了紅花謝，看誰開得到落霜。哈哈，有意思！
鐘有財 唔，好，沒事了，你下去吧。
山歌妹 是。
【哐當一聲，山歌妹帶門下去
鐘有財 得志呀，以后不要當著下人的面夸獎她們。她擔不起！什么人人平等，老爺就是老爺，丫頭就是丫頭。你這套東西，家里用不著。少給下人套近乎，不成體統。
鐘得志 爹，下人也是人。你這老想法，要改改了。
鐘有財 改？告訴你，不等我改，人家已經要逼我們改了。我問你 ，南嶺興起紅農會，窮佃戶要二五減租，那是要我們的命！你說，怎么辦？
鐘得志 我們不是也有白農會了嗎？
鐘有財 你還好意思說這白農會。拐子，你這個管家兼會長的，對他說。
鐘拐子 少爺，這白農會吆喝了十來天，連哄帶騙也沒幾個人，難成氣候啊。人家紅會會員可是成千上萬，快把整個紫金縣都占了。
鐘得志 這也是中山先生的指示，聯俄聯共，扶助工農。 不過，這事鬧的還真亂了套。
鐘有財 我不管你中山先生，中海先生！我只知道，任由他們二五減租，這日子就沒法過了！虧你還是個營長，手下那四百人槍。你以為是養著裝門面的。明天就給我開出去，把紅農會給滅了，把帶頭的給我統統抓起來，送到陳炯明陳大帥那里去。
鐘得志 那不行，我是中山信徒，不能做這種事。
鐘拐子 少爺，那也得趕緊想法子啊。這稻子都快熟了，眼看就要開鐮。要任由窮鬼們鬧下去，今年的租谷就收不回來了——少爺，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鐘得志 主意是現成的。去，把張老根叫來！不，是請來。客氣點！
鐘拐子 張老根，他可是紅會會員啊。叫他干嘛？
鐘有財 呵呵呵，拐子，要你請，你就去請，多什么嘴。
鐘拐子 是，這就去。
鐘有財 兒子，你想來個芭蕉心里爛？
鐘得志 到底是老爹啊，老謀深算，什么都瞞不過你！
鐘有財 哈哈哈！
【鐘有財的奸笑聲漸遠
【茶園里布谷聲聲
眾 姑娘，這張老根有啥來頭？
采茶女 聽下去不就明白了。怎么還隨意打斷人家……
趙大風 姑娘說得對，我們再聽下去！
采茶女 好，我接著往下說。才過半個時辰，鐘府管家鐘拐子把張老根領進了內院……
鐘拐子 進來進來。老根叔，別磨蹭啊，少爺老爺有請呢。
張老根 哎，哎，來了，來了。
鐘有財 哈哈哈，老根哥，一向可好??！
張老根 （嚇得聲音都在哆嗦）不敢當，不敢當。老爺，你這是要折老根的壽啊。
鐘有財 你比我大，叫一聲哥當得的。來，認識一下，這是我的兒子鐘得志！
鐘得志 （馬靴一并，啪的一聲）敬禮！老根叔！
張老根 嚇死我了?。ㄍ纫卉洠蛣莨虻?，還不慎碰倒了椅凳）
鐘得志 哎，怎么了老根叔？拐子，還不把他扶起來！
鐘拐子 起來起來！老根頭，你這是干嘛呢，少爺敬個禮把你嚇得站不住了！
鐘有財 （往外喊）百靈，給老根頭上茶！
山歌妹 來了！老根叔，你喝茶。
張老根 哎哎，我不渴，不渴。老爺，少爺，有什么事你們只管吩咐，這弄得我心驚肉跳的，我，我……
鐘有財 哈哈，老根頭，老實人啊，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老實人。本份，不跟人后瞎起哄，別看現在人五人六的，到頭來算總賬，丟了小命還不知怎么丟的。
張老根 老爺說的，是，是紅農會的事吧，這這不關我的事呀，我也是人家吩咐才才加……
鐘得志 別怕別怕。老根叔，老爺知道你，才把你叫來，和你通個氣。趕快退出紅會，還來得及。
張老根 退出？退出嗎？大家都在會，我一個人……
鐘得志 放心，不會叫你一個人在外面，這不還有個白會嗎，退出紅會，加入白會。
張老根 可，可……
鐘有財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紅會喊出要二五減租，你十畝地能減六擔租谷，是不是？
張老根 是六擔，可是地是老爺你的，減不減還不得看你老的？
鐘有財 瞧瞧，我說什么了？我說老根是明白人。信了吧！對了，地是東家的，他們紅會有什么本事叫東家減租，減不減得看我答不答應！
張老根 那是，那是！
鐘得志 拐子，把白會的章程給老根叔說說。
鐘拐子 好嘞！老哥叔，只要你叫入白農會。東家只收拾一的租，你十畝地，能收三十擔谷吧，只要交三擔谷的租——
鐘得志 不，老根叔，只要交兩擔！剩下的二十八擔，全是你的。
張老根 我，我沒聽錯？剩下的二十八擔，全，全是我的？
鐘拐子 不相信啊。少爺可是圣旨口，說一不二！
張老根 啊呀大善人啊，大恩人?。±咸诺牟∮绣X治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鐘得志 好，那就辦手續吧。山妹，拿印泥來。
山歌妹 噢。
鐘得志 老根哥，看到了吧，只要你在這兩張紙上按個手印，你就是白會的人。
張老根 還，還要按手?。?/p>
鐘拐子 當然，一張退紅會，一張入白會，都是要按手印的。
張老根 那，這……
鐘拐子 想不想那二十八擔谷全是你的？
張老根 我按，我按！
鐘有財 好，老張頭，明天一早，我派團丁幫你割稻子！
張老根 啊？
鐘有財 你放心吧，我的人保證做到顆粒歸倉！哈哈哈……
【笑聲漸隱，又轉出茶場布谷鳥叫
趙大風 鐘財主要做好事？
采茶女 想得美。那是個詭計。
趙大風 詭計？那山歌妹知道嗎？
采茶女 山歌妹當然明白，黃鼠狼給雞拜年，能有好事？她得提醒紅會的人。
趙大風 那怎么辦？不是說她行動不自由，出不了白門樓嗎？
采茶女 山歌妹山歌妹，她可不用出門去報信，她用的是——
趙大風 山歌！
采茶女 你看，她坐在門樓的墻垛上，對著水竹瀝，開唱了！
【夜深人靜，遠處有貓頭鷹在孤鳴
山歌妹 （唱）里山有個瞎婆婆
養起雞仔一大窩
老蟲看得紅了眼
吱吱嘰嘰要來拖。
鐘有財 這只百靈鳥，怎么半夜里也唱上了？
鐘得志 爹，這叫吊嗓子，唱歌的人都喜歡人靜的時候唱，有味道。
鐘有財 是有味道。你聽，什么老蟲要來拖。什么意思？唱給誰聽？
鐘得志 人家那是山歌。
鐘有財 去看看，我怕是——
鐘得志 疑神疑鬼。好，我去看看。拐子，我房里有個小皮箱，去給我拎來。
鐘拐子 是。
【一陣山風吹過。
山歌妹 好涼的風，現在正是暑天，怎么會有這么涼的風?吹得我渾身起雞皮。松哥，我的歌你聽到了吧，明白我的意思嗎？風大聽不清吧？我再唱一遍。
（唱）里山有個瞎婆婆
養起雞仔一大窩——
鐘得志 （拍手）好！唱得真好，都趕得上歌星了。
山歌妹 少爺！
鐘得志 唱，接著唱。
山歌妹 睡不著，沒事唱著玩呢，不唱了。
鐘得志 唱，不唱完多難受。
山歌妹 好，那我唱。
（接唱）老蟲看得紅了眼
吱吱嘰嘰要來拖。
鐘得志 哈哈，這詞不好，沒意思。你應該唱《妹妹我愛你》！（唱起來）妹妹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山歌妹 （正色地）少爺！
鐘得志 哈哈哈，別怕，這是一首歌。拐子，把箱子拿過來。打開。
鐘拐子 少爺，這方方正正的小箱子，干什么用啊。
鐘得志 沒見過吧，讓你們開開眼——打開，放上這個黑盤子，再拿起這手柄，插進眼子，搖幾下，好了，開動！
【黎麗麗的歌《我愛你妹妹》響起
山歌妹 有人唱歌？真好聽！誰唱的？
鐘得志 一個歌星。
山歌妹 歌星？
鐘得志 就是專門唱歌，賺大錢的人。
山歌妹 她在哪里？ 人呢？躲在哪？
鐘得志 找不到吧，就在這黑盤子里。
山歌妹 騙人！人還能進這盤子里去？
鐘得志 這叫唱片，人當然進不去，可聲音能進去。這是留聲機，歌星唱的歌，就留在這唱片里頭了。
山歌妹 哇，真的呀！還有這么好的東西?。?/p>
鐘得志 怎么樣，想不想也把聲音留進這唱片里？
山歌妹 我也成？
鐘得志 當然成，只要你答應……
山歌妹 少爺，別騙我了，我可不做這個夢。
鐘得志 不是夢。馬上能叫它變成現實。山妹，給。這留聲機，送給你了！
山歌妹 送給我？
鐘得志 送你了！
山歌妹 不敢不敢，這樣稀罕的寶貝，怎么能送給我。
鐘得志 寶劍贈英雄，鮮花送美人！以后啊，你別再唱那些土里巴氣的山歌，跟著留聲機學學歌星唱的歌，以后啊，我帶你去廣州，香港。也做歌星，賺大錢去！
山歌妹 少爺，你真逗，就我，一個下人，還能做歌星。
鐘得志 有志者事竟成，我不但要讓你做歌星，我還要讓你演電影，紅遍香港廣州。到那個時候，你穿著旗袍，手捧鮮花，在霓虹燈下款款走來，我就在你身邊，牽著你的……呃，山妹，山妹，人呢。
鐘拐子 早走了！
鐘得志 笨蛋，怎么不早說。
鐘拐子 我看少爺說得起勁，不敢打擾。
鐘得志 人都走了，我還說個屁，還不把這留聲機給她送去。
鐘拐子 少爺，真送她啊，這寶貝要幾十個大洋吧。我說少爺，你要喜歡山歌妹，把她收了不就成了，用得著這么費事嗎？
鐘得志 你懂個屁！這是愛情，愛情！你就是頭豬，就知道收了！還不快去！
鐘拐子 是！
【布谷鳥聲聲，茶園更顯幽靜
趙大風 完了，山歌妹被少爺盯上了。又送寶貝又許愿，用現代話說，在誘惑和攻勢面前，山歌妹能守得住嗎！
采茶女 你急什么呀，聽下去不就知道了？
趙大風 是是，你接著說——
【南嶺鎮。紅農會駐地。
【《國民革命歌》聲響亮：“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
主 持 ……我們的會議開到這里，下面請張向紅會長布置任務。
張向紅 好，各個鄉回去以后馬上成立農會赤衛隊，沒有槍就用大刀長矛鋤頭鐵锨，保衛二五減租，保衛鄉親的收成。明白了嗎！
眾會員 明白！
張向紅 分頭行動！
【眾人散去的聲音
黃松子 （遠遠的喊著跑來）張會長——張會長！
張向紅 松子，別急，慢慢說。是山歌妹送信來了？
黃松子 是，山妹的歌聲說，明天一早，鐘財主要派人替張老根收稻子。
張向紅 張老根？
黃松子 就是那個樹葉掉下也怕砸傷頭的老頭。聽說他在白門樓里按了手印，退出紅會加入白會了。軟腳蟹！
張向紅 松子，不能這樣說老人家。鄉親們沒有看清財主的本性，正說明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家。
黃松子 可這個張老根，還逢人就說加入白會的好處，說財主只收拾一的租，比二五減租好太多了。有好些農友都學樣要退紅入白，我們——
會員甲 這股退會妖風，想不到是這么刮起來的。
會員乙 我們鄉里一下子退出了十多戶，說什么白會蓋過了紅會……
會員丙 在我們那鄉，白會鬧得更兇，敲鑼上門勸會。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來了！
張向紅 黃鼠給雞送禮？哈哈，怎么可能！來，我們研究一下，怎樣把白會的氣焰打下去。
【山區的清晨，鳥雀啼鳴。
【傳來布谷鳥的叫聲
張老根 （自語）他們來了。（也學布谷鳥叫）勃咕——勃咕
鐘拐子 （指揮團?。┛?，快，動作快點！
張老根 管家，來了？這怎么好意思，還勞你帶人來替我收稻子。
鐘拐子 老頭，你有福啊，連我們家老爺還替你操心。別說了。一旁盯著點，別讓紅會的人把我們包了。
張老根 好好，管家 ，你千萬囑咐他們輕割輕放，可不敢糟蹋到手的谷米啊。
鐘拐子 放心，老爺的谷子用不著你操心 。
張老根 （起疑心了）什么，老爺的谷子？
鐘拐子 快去。兄弟們，開鐮！
【嘈雜的勞作聲，收割的嚓嚓聲，打稻的嘭嘭聲，割了手的罵娘聲，抱怨聲交雜在一起。
鐘拐子 快！快！把打好的谷擔挑到路上裝車。
張老根 團丁兄弟，辛苦辛苦。不用裝車 ，我家近，自己挑回去就成。謝謝謝謝。
鐘拐子 裝車裝車，都裝車上去。這是老爺收的租谷。
張老根 這，這 ……
【音樂急起
采茶女 到了這當兒，張老根才知道上了鐘有財的當，連腸子都悔青了。
眾 這惡霸也太歹毒了，難道農會就眼睜睜讓他詭計得逞？
趙大風 急什么！看采茶姑娘那忍得住氣的神情，準有好戲要開演。
采茶女 還是趙老師懂戲路。這時，紅色農會正要開演一臺好戲……
黃松子 張會長，我們窩在這山谷里干嘛啊，離張老根的田有三里地，再不過去，老根的稻子可被團丁們割光了。
張向紅 松子急什么！割光好啊，省得咱們流汗了。怎么，有得清閑也不會享啊。坐坐坐，這山風吹著多舒服。
黃松子 那那，要是谷子都被鐘拐子運走了，那老根叔可真要上吊了。
張向紅 鐘拐子長了翅膀了，能飛過去？
黃松子 噢，（恍然大悟） 張會長是想“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當兒，三里路外的老根，肯定要急得兩眼珠子都冒出火來了。
【田頭人聲嘈雜
鐘拐子 快快，差不多了吧，都裝上車。那三擔，不用挑上來了，剩下，給張老根。好了，走了，快點！
張老根 管家，這些就不麻煩各位了，一點點路，不用裝車了。
鐘拐子 你是昏了頭了還是怎么的？這是交給老爺的租谷，給你的留在田里了?？吹經]有！
張老根 那田里只有三擔??！
鐘拐子 你想多少，想要這二十幾擔？你是不是發熱病了？
張老根 ?。±蠣斢H口說的，加入白會，只收“拾一”的租，你們只收兩擔，其余的都給我。
鐘拐子 是“拾一”啊，給你剩一，老爺拿九?？?，拉走，拉走！
張老根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這些都是我的，少爺親口說的，你們只拉兩擔，給我二十八擔，你們不能說話不算數。不能拉，不能拉！
鐘拐子 滾開，你做夢吧。
張老根 不能拉，我要去問老爺，我要去問少爺！不能拉！
鐘拐子 愣著干什么。把他給我拖走?？熳撸燃t農會來人?。?/p>
張老根 不能?。」芗?，都拉走我們一家怎么活??！不能?。?/p>
鐘拐子 滾！信不信我一腳踹死你！
張老根 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來人啊，救命啊，搶谷子了！鐘財主搶谷子了！來人啊！
鐘拐子 快走，快走！
【拉車的聲音，車轱轆吱吱嘎嘎的滾動起來。
張老根 （沙啞的聲音漸漸遠去）不能啊，老天爺啊，活不成了……
【路上，大車一輛輛拉過。
鐘拐子 快快，弟兄們，出把力，拉到白門樓，老爺有重賞。
團丁甲 麻桿，你倒是推一把啊，左邊，左邊……
團丁乙 王瞎子，你往哪拉，要拉溝里去啊?
團丁丙 喂喂，你用點力啊，昨夜干嘛了？都出空了？
鐘拐子 輕點，別嚷嚷了，把紅農會招來就完蛋了！只要轉出這山口，大伙兒就可松口氣了。
【一支嗩吶響起。
鐘拐子 什么聲音？
【《國民革命軍歌》旋律匯成混響
鐘拐子 紅農會，紅農會來了！
黃松子 站??！
鐘拐子 嘿，是松子呀，還帶了這么多人擋住我們。（色厲內荏）干什么？這是鐘團總家的谷車，誰敢阻攔。
張向紅 我！
鐘拐子 你，你是誰？
張向紅 紫金縣南嶺鎮紅色農會會長張向紅！
鐘拐子 哦。原來是張會長，久仰久仰。請問你們這是……
張向紅 紅農會檢查二五減租。
鐘拐子 哈哈，張會長，這你可弄錯了，這是張老根家的稻谷，張老根是白會會員，和紅會八桿子打不著。
張向紅 不對。張老根明明是紅會會員，花名冊上有他的名字。
鐘拐子 沒錯，他本是紅會的，可十多天前他退出紅會加入白會了，如今他是白會的人，你們紅會的章程管不了他了。
張向紅 哦？有何為證？
鐘拐子 還真讓少爺算著了，就料到你們紅會會來尋事，你看，這兩張聲約都帶來了。喏，看，這張是退出紅會的，這張是加入白會的。你看，你看！
張向紅 我卻不信。石爺爺，你信嗎？
石爺爺 不信，老根不是這樣的人。
鐘拐子 有手印也不信？好，把張老根叫過來，我們當面對質。
張向紅 好。如果老根叔承認退紅入白，我們無話可說，當即放行！
鐘拐子 大丈夫一言既出……
張向紅 駟馬難追！請老根叔——
張老根 （自言自語）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張向紅 老根叔。
張老根 張會長，張會長救命?。?/p>
張向紅 老根叔，聽說你要退出紅會加入白會？
張老根 我上當了，上了鐘財主的當了。他們說，只要退出紅會，加入白會，就只收拾一的租，十擔谷子只收一擔租，我，我就相信了。誰知道，他們是倒過來算，拾擔只給你留一擔，他們要拿走九擔，他們還帶人來搶！張會長，救救我，我一家五口就靠這點谷子，老太婆看病吃藥也靠這點谷子，不能絕了我一家的生路，不能??！
張向紅 鐘拐子！他說的是不是實情？
鐘拐子 這個——他胡說，他是自愿加入白會，他還幫我們拉了好幾個人來呢。
張向紅 你不承認是你騙他加入白會的？
眾會員 說！
鐘拐子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關你們什么事？
張向紅 農友們，都看清了吧！鐘家欺騙農友退出紅會加入白會，然后又翻臉不認賬，出動團丁搶糧，大家說，怎么辦！
黃松子 好辦。搶回來！
會員甲 對。搶回來！
會員乙 打他個喪天良的！
眾會員 打！打！
會員甲 打斷他的狗腿！
鐘拐子 別別。張會長，這都是鐘團總和少爺定的，我也是聽人差遣，身不由己啊。
張向紅 鐘拐子，回去告訴鐘財主，紅農會嚴格執行二五減租的規定，今天你可以按這規定運回九擔谷子，其余的都是張老根的，你一顆也別想拿走！明白了嗎！
黃松子 明白了嗎？
鐘拐子 明白，明白。
張向紅 以后，鐘財主必須執行二五減租，符合這條的租谷你們大大方方的運走。再有超出的超一罰一，超十罰十！
鐘拐子 超一罰一，超十罰十。記住了。
黃松子 帶上你們的租谷，滾！
鐘拐子 快快，把別的車卸下，只剩九擔?？熳摺?/p>
張老根 張會長，恩人哪！救命之恩，教我們全家怎么報答?。。〒渫ㄒ宦暎蛳铝耍?/p>
張向紅 起來，快起來，老根叔，要說恩，這是共產黨的恩，是紅農會的恩，是全體農友的恩。
張老根 謝謝共產黨，謝謝紅農會，謝謝大家伙了！
張向紅 快起來，我們窮人，別的沒有，就是骨頭硬，以后，我們不再屈膝，不再下跪。我們要挺直腰桿，我們要做人！
石爺爺 鄉親們，我們窮，窮得要有骨氣，以后，我們再也不能干這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啊。
眾農友 挺直腰桿，做人，做人，做人！
【國民革命軍歌轟然響起。
第 三 集
【茶園里，眾人拍手鼓掌。
眾女孩 真解氣。騙局被捅破，農民受教育，白農會這下栽了。
趙大風 沒這么簡單吧，鐘財主會甘心認栽？
采茶女 當然，鐘拐子回去一說，鐘老財火冒三丈。當即要兒子鐘得志出動白軍，一定要把稻谷搶回來。幸虧這密謀又讓山歌妹給聽到了。
趙大風 山歌妹啊，鐘家已經開始懷疑你了，你的信還能送出去嗎？
【白門樓內。
鐘有財 管家，把石百靈給我叫來。
鐘拐子 百靈，快來，老爺叫你。
山歌妹 老爺。
鐘有財 百靈。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不準你再唱山歌。
山歌妹 為什么？不準唱歌，多沒勁啊。
鐘得志 山妹，老爺不準你唱的是山歌，你要唱，可以從留聲機里學，那些歌，老爺不但不禁止，還挺喜歡聽呢。
山歌妹 那些歌，學不會！不唱就不唱，不唱山歌也不會死人！
鐘有財 哼哼，只怕再唱山歌，真就要死人了！回來，干嘛去！
山歌妹 割草去，牛沒草了，等下又罵我！
鐘有財 不用你去，從今以后，你不許走出大門半步。
鐘得志 哈哈，那些粗活重活，以后就不用山妹做了，你就在家里燒個飯，倒個茶就行了。
山歌妹 少爺，這可是你說的，別到時說我不干活。
鐘得志 不會不會。哪能呢！
山歌妹 哼！沒事我下去了。
鐘得志 隨便隨便。哈哈。
【山歌妹哼著小曲走了。
鐘有財 我看這小丫頭不省油。你們要多留心著點，防備她整出夭蛾子來。
鐘得志 沒事，爹，你太多心了，上次說她唱歌通風報信，不也沒有真憑實據嘛。
鐘拐子 少爺，不是小的駁你，這小妮子還真得防她一手，老爺說得沒錯。
鐘有財 （輕佻地奸笑著）嘻嘻，得志，你小子安的什么心，能瞞得過我？管家說得沒錯，看上了，就收了她，她能怎么著？想當年，她娘不是……別這么裝仁義，你給我記好了，她可是我們鐘家殺她母的仇人，她一雙眼睛里，火大著呢。
【嗩吶聲響起。一長兩短。
鐘有財 你聽，又吹起嗩吶了，快去看看。
【白門樓的塔樓上
山歌妹 哼，不讓我唱歌。行。不唱就不唱，我還有嗩吶，松哥一樣能聽懂。氣死你個老畜生！
【吹嗩吶，一長兩短。一陣腳步聲，鐘得志和鐘拐子趕到了。
鐘得志 山妹，不干活你在這干嘛呢？
山歌妹 不是你自己說的，除了煮茶做飯，我什么也不用做。怎么了，吹吹嗩吶也不行?。?/p>
鐘得志 要吹你就好好吹，干嘛不成調，一聲高一聲低的？
山歌妹 吹嗩吶總要試聲，誰一拿起就吹曲子的，不懂就別亂說。
鐘拐子 怎么說話呢，沒規矩。
鐘得志 哈哈，有點朝天椒的味道，我就喜歡這股辣勁。來，把你的嗩吶拿來我看看——這有個小玩藝（放嘴里吹，嗶，嗶）
山歌妹 臟死了！還給我！
鐘得志 山妹，嗩吶也別吹了，難聽。這叫子，就放在我這里吧，你要是想吹，到我房里來吹。拐子，走了。
【腳步聲遠去。
山歌妹 幸虧松哥想得周到，給我備了一個叫子，鐘得志果然是頭狼，想騙我上當？沒門——松哥，我的嗩吶聲你聽懂了吧！這頭狼露出牙齒要咬人了。松哥，張會長，你們要當心??！
【蛐蛐的叫聲此起彼落，遠處傳來狗吠，一個安靜的山村之夜。
【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白軍甲 報告排長，前面就是張老根的屋子。黑呼呼的，沒燈。
敵排長 一班左，二班右，三班跟我正面沖鋒。動作快，包圍屋子！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槍。準備——沖進去！
【腳步聲，踹門聲，東西倒塌聲，破碎聲。
白軍甲 報告，一個人也沒有。
敵排長 點火把，找谷子。
白軍乙 找遍了，一顆谷子也沒有。
敵排長 鐘拐子，你不是說人谷都在嗎？怎么回事？
鐘拐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天黑時明明看見他們把谷子曬了搬回屋里的。
敵排長 上當了，空城計！快撤！
【一聲嗩吶，激越而悠長，開始似起于青萍之末，繼而扶搖直上，匯成混響。《秋收暴動歌》響起，伴隨著千百人的呼喊由遠及近。
眾敵兵 紅農會，紅農會來了！
敵排長 慌什么？我們有四十多人槍，他們敢過來，一槍一個，打死人不償命！
【人聲越來越響。如潮水，如狂風
敵排長 站??！站住。再不站住開槍了！
鐘拐子 不能開槍，漫山的鋤頭，一開槍我們就沒命了，不能開——
【鐘拐子話音未落，一聲槍聲響起
黃松子 白狗子開槍了！殺?。?/p>
農友甲 白狗子開槍了！
眾 沖?。?/p>
農友乙 殺了他們！
從 交槍不殺！
【砰的一聲，敵排長慘叫倒地
白軍甲 媽呀，排長被打死了……
鐘拐子 （嚇破了膽）別開槍，別開槍，我們投降！
張向紅 交槍不殺！
眾農友 交槍不殺——
鐘拐子 我們繳槍，我們繳槍……張會長，我們繳槍。
張向紅 把他們的槍都繳了！
黃松子 是誰先開的槍？說！
鐘拐子 張會長、黃松子，是，是王排長。不過，他，他也被你們打傷了。
張向紅 告訴你們東家，紅農會有了武裝赤衛隊，你們要是再敢不守法令，我們就打進白門樓，活捉鐘財東！
眾農友 打進白門樓，活捉鐘財東！滾！
鐘拐子 是，是！ 滾滾！背上排長啊！
眾農友 哈哈哈！
黃松子 張會長，這一仗打得漂亮，繳了四十八支步槍，兩把駁殼，還有一挺輕機槍呢！
張向紅 好，這是一場大勝利?，F在各隊隊長留下，隊員全部撤回南嶺。
【集隊聲，口令聲，走動聲，漸杳
張向紅 同志們，剛剛接到上級通知，繼“四一二”蔣介石在上海叛變革命，“七一五”汪精衛也在武漢向共產黨舉起了屠刀。革命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今天就去海陸豐參加緊急會議，接受黨的指示。在家的同志要繼續擴大武裝，提高警惕，防止白農會反撲。
黃松子 現在路上不安全，張會長，我陪你一起去吧。
張向東 不用了，我只身一人，出入靈活，不要緊。在家的任務更艱巨，你們一定要小心。
石爺爺 這樣吧，我帶幾個人在向天崗上接應，以防不測。
黃松子 這樣好，有爺爺在，我們都放心。
張向東 石爺爺，你這么大年紀還讓你上向天崗，我真是……
石爺爺 小看人不是？我這筋骨硬著呢，不信，咱比試比試？
眾 人 哈——
黃松子 富貴，你這個農會的糧草官，快給張會長準備盤纏和干糧。
張富貴 張會長，這次出門需要幾天？
張向東 四天，今天初十，十二開會，十四一定回來。
張富貴 明白了。我這就給你拿盤纏去。
眾 人 好，我們也各自歸隊吧。
【眾人散去。
【茶園里，眾人正學《洪湖赤衛隊》的歌唱——
眾 ……這一仗打得真漂亮……
趙大風 大伙兒，還先別樂呢，你們難道忘了：馬日事變！要變天了！
眾 趙老師，你還真唬住了我們。
采茶女 鐘財主早就在等這一天了。這條毒蛇，又要準備咬人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不甘心奈?？?，一早，他們瞄上鎮口小店的張富貴了。
趙大風 張富貴，小店老板？
采茶女 其實是紅農會的財務總管，紅農會的錢財物資都由他掌管著。
趙大風 后面好像跟著兩個人！
采花女 是的，兩個團丁，鐘拐子的手下。
趙大風 不好，鐘財主要對張富貴下手！
【南嶺鎮口，杏花家，木門吱嗄推開
張富貴 （急不可耐地輕喚）杏花。杏花！
鐘拐子 哈哈哈，張富貴，叫誰呢，這么親熱？
張富貴 啊，拐子，你怎么在這里？
鐘拐子 這里是我堂姐姐家，我怎么不能在這里。我倒是要問問你，我姐姐的名字你叫得這般肉麻，意欲何為呀？
張富貴 我，我走錯門了，不好意思，我回去！
兩團丁 還想走？進去?。ㄍ茝埜毁F入門）
張富貴 哎哎，別推別推。你們這是干什么？
鐘拐子 捉奸！好你個張富貴，你不是紅農會的人嘛，好啊，紅會的人誘奸寡婦，欺男霸女，該當何罪？
張富貴 我，我不是誘奸，我們是兩相情愿。
鐘拐子 我姐說了，你就是強暴。走，到紅會評理去！
張富貴 不不，拐子，管家，什么話咱們慢慢說，千萬不能喊出去，杏花是你的姐姐，紅會要知道我倆有事，肯定治我個私通白營之罪，弄得不好這腦殼就沒了。你饒了我吧！
鐘拐子 你也知道你私通白營？那好，只要你成心投誠，我就把我姐光明正大嫁給你。省得你們偷偷摸摸的。
張富貴 那當然好，可杏花說了，鐘團總是她堂叔，不肯把她給我。
鐘拐子 哈哈，告訴你吧，這次就是團總讓我來的，只要你肯聽他的話，他不但把杏花許給你，還給她備辦嫁妝。
張富貴 真的？
鐘拐子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張富貴 那，那我退紅入白。
鐘拐子 不用你退紅，你退了紅，還有個屁用。就是要你紅皮白心，做內應!
張富貴 這不是奸細了嗎！我，我怕……
鐘拐子 怕個鬼！我們會替你保密，天知地知。保證沒人知道。再說，鐘團總看上你了，你敢不做？
張富貴 ……好吧，真把杏花嫁我？
鐘拐子 一個寡婦，嫁人也是為她好，這有什么不相信的！
張富貴 那好，我豁出去了。聽你的。
鐘拐子 這就對了！那你告訴我，這兩天張向紅去哪了？
張富貴 汪精衛反水了，他們這兩天都亂成一鍋粥了。張會長，不，張向紅去海陸豐開會去了。
鐘拐子 什么時候回來？
張富貴 十四回來。
鐘拐子 三天以后。走哪條路？
張富貴 肯定從向天崗下來，不過向天崗下山有五條路，不知他走哪條？
鐘拐子 不知道？
張富貴 真不知道，管家你也熟悉這里的路，山路難行，走哪條路下山，要看天氣，水道，每天都不一樣的。
鐘拐子 （沉吟著）向天崗？五條路？他會走哪條呢！
【音樂揪心
【茶園里
眾 （焦急地）真是急死人了！
趙大風 和尚頭頂的虱子，鐵拐子明擺著張網以待。
采茶女 是要抓張向紅，可是下半截故事我還講不下去了。
趙大風 你也不清楚？
采茶女 我聽到的到這里就完了。接下去只有向天崗的人知道，那里山高嶺險，很少有人上去，更不要說我了。
趙大風 向天崗？
采茶女 （唱）向天崗，崗向天，
步階修上三千三，
初一踏上向天嶺，
十五只爬到半山。
趙大風 這么夸張？
女 孩 媽呀！趙老師，我們還去嗎？
趙大風 當然去。算了，把錄音筆給我。你們就在這村子里等我。我一個人上去。
女 孩 當心啊趙老師！
趙大風 放心吧，你趙老師屬猴的！
【向天崗下。樵夫叮咚砍樵
趙大風 說實在，向天崗也不算陌生，我獨自一人曾進過山。爬了半天山路，迎面碰上了個伐木燒炭的樵頭，還有在對唱的山歌妹子。
樵 夫 （唱）向天崗，崗向天
枯藤老樹相勾連
阿哥砍樵多辛苦
阿妹想哥淚漣漣。
樵夫妻 （唱）阿哥扛槍打白匪
阿妹想哥淚漣漣
趙大風 （山谷里呼喊）唱山歌的阿哥阿妹，麻煩你們出來指個道。
樵 夫 來啰來啰！
樵夫妻 喲，這不是文化館的趙老師嗎？
樵 夫 跑到深山老林尋訪山歌妹吧？
趙大風 剛才是山歌妹在唱吧。
樵 夫 你也認識山歌妹？
趙大風 不認識。你認識？
樵 夫 哈哈，是我老婆，這不是么！
趙大風 你老婆？不對不對！
樵 夫 怎么不對，就是我老婆。
趙大風 那個山歌妹，人家的對象是赤衛隊長。
樵 夫 哈哈哈，你說的是90年前的山歌妹。
趙大風 你說的山歌妹——
樵 夫 是現在的山歌妹，不過，她也會唱90年前的歌！
趙大風 真的？太好了！
樵 夫 告訴你吧，山歌妹就像滿山的芭蕉，燒也燒不死。
趙大風 這個山歌妹，那個山歌妹，都把我搞糊涂了。聽你這么一說，好像還有故事？
樵夫妻 趙老師，你也走累了，正好歇歇聽他掰弄掰弄。
樵 夫 好，我說。山歌妹關進了鐘財主的柴房，可關不住她的歌聲。她又唱開了！
【白門樓柴房。
山歌妹 （唱）阿哥扛槍打白匪
阿妹想哥淚漣漣
黃連壓在磨盤下
百靈剪翅難飛天。
白軍甲 別唱了，山歌妹，這里是后院柴房，里三層，外三層，你再唱也沒人聽得見，白費力氣！
山歌妹 （撞門，踢門，大叫）讓我出去，開門，開門——
白軍甲 鐘營長到！
鐘得志 開門。
白軍甲 是。
【開門聲
鐘得志 嘖嘖嘖，怎么把我山妹關到柴房里來了，還綁著？怎么辦事的！還不給我解開！
山歌妹 少爺，你就別裝好人了，沒你的命令，他們敢又關又綁？
鐘得志 山妹，你這可是狗咬呂洞賓，把你關起來我也是剛剛知道，連忙就趕來了——好好，你在氣頭上，我再怎么說你也不信。來來來，跟我走。
山歌妹 去哪？
鐘得志 當然是去外面啊，難道你還想呆在這臟地方？
山歌妹 你放了我？
鐘得志 說得這么難聽，有我在，你從來都是自由的。
山歌妹 那好。我走了。
鐘得志 哎哎，你上哪去？
山歌妹 回家！找爺爺去。
鐘得志 找爺爺？只怕找表哥吧？算了吧。這兵荒馬亂的，出去亂跑，我還不放心呢，這里就是你的家。
山歌妹 露出尾巴來了吧！
鐘得志 山妹，你說這話可就沒良心了！
山歌妹 你有良心？只怕是黑心吧！
鐘得志 副官，把刺刀給我。山妹，你要不相信，你就用刀把我的心挖出來，看看是紅的是黑的。
山歌妹 好啊。給我，給我！
鐘得志 好了好了，別劃了自己，那可就不好玩了。
山歌妹 真惡心。你滾吧，姑娘我累了！
白軍甲 不識好歹的東西，招打是不是，一槍托錘死你！
鐘得志 滾一邊去，別惹這小姑奶奶。
山歌妹 別碰我，把你的爪子挪開！
鐘得志 山歌妹，我還真不信了，你能逃得出我手心去——好吧，既然你喜歡，你就呆在這柴房里吧。等我把你們的張會長和你表哥抓到手，你就會死心了！
山歌妹 想抓張會長，去呀，紅農會會員成千上萬，只怕你看都看不到他。
鐘得志 山歌妹，我知道你會給紅會通風報信，可現在你在我手里，只怕是有消息也傳不出去了。實話告訴你，張向紅到海陸豐開會，明天午時就要回來，鯉魚離了群，他哪怕能成龍，也飛不出向天崗。而你的表哥黃隊長，也一定會去向天崗下接人，我只帶一個連，在向天崗下等著，看這兩條大魚自己撞進網里來。耐心點，明天不到申時，我就讓你們見面，訴訴相思之情！哈哈哈！
山歌妹 你！
鐘得志 真想不明白，我對你這么好，你還不顧死活要給黃松子報信，那個泥腿子，到底有什么好？
山歌妹 想知道？告訴你吧，他是個——男人！
鐘得志 我不是男人？英俊，瀟灑。軍裝一穿，皮帶一系，那叫威武！我不是男人？
山歌妹 你，差遠了，你披著這身白皮，叫做——白狗子！
鐘得志 哼！鎖上柴房，門口加雙崗，給我看死了她！
眾白軍 是！
【一陣手機鈴聲
女孩們 （從手機里傳出）趙老師，你好吧！
趙大風 你們放心，我好著呢。這會兒，正在聽樵夫大哥講故事。（收成），大哥，你接著講——
樵 夫 夜深了，風聲夾著遠處的狗吠傳來。山歌妹的心里就像是拱著一把干柴，只要一點火星，就會燒起大火。
趙大風 張會長危險！松表哥危險！可自己身陷牢房，人出不去，歌傳不出！怎么辦？怎么辦？
樵 夫 是呀，山歌妹山歌妹，你怎么了？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你不是叫百靈嗎，今天怎么就不靈了！
【風從樹梢刮過，有了尖厲聲。
山歌妹 （唱）青蛇牙齒馬蜂槍，
天下最毒土豪腸。
百靈關在柴房里
翅難扇來口難張。
【鐘得聲的聲音不斷響起
鐘得志 鯉魚離了群，他哪怕能成龍，也飛不出向天崗?！?/p>
你的表哥黃隊長，也一定會去向天崗下接人……
鐘得志 你就等著吧，明天不到申時，我就讓你們見面，訴訴相思之情！哈哈哈……
山歌妹 （扒著門大叫）張會長，松子哥，你們可千萬不要下向天崗啊！
白軍甲 叫，叫！小廚房緊連著內室，屋里屋，樓外樓的，一點聲音也透不出去！你把嗓子叫啞了也沒人聽見。省點勁吧。煩不煩！
山歌妹 我偏叫，我就叫，煩死你！
白軍甲 好好，你叫你叫。不是看在你要當少奶奶的份上，我抽你！
山歌妹 滾！
【遠處傳來梆子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山歌妹 怎么辦？怎么才能把消息傳出去？山妹，你快想啊，你得想辦法??！沖，沖不出，叫，叫不應，打門踢門都沒用！我還有什么辦法？我能想什么辦法！我，我，我——
【梆子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山歌妹 別叫了，煩死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等等，小心火燭？小心火燭？有了！哈哈，鐘得志，鐘老財，你們柴房關山妹， 我正好火燒白門樓！好，火燒白門樓！可火呢？到哪去尋火種！到哪去尋火種？爺爺，沒火種，沒火種！
石爺爺 （想像里的聲音，像夢中傳來）傻孫女，爺爺不是教過你嗎？找兩塊卵石。
山歌妹 找兩塊卵石——
【翻動柴捆的聲音
山歌妹 好，墻角就有，得挖出來，（啪一聲拗斷柴棒），就用這挖！挖，挖！好，好，出來了，出來了——
石爺爺 孩子，敲，使勁敲！看看有沒有火星？試試，（啪啪的石子敲擊聲）
山歌妹 有火星，太好了！
石爺爺 找一點柴草上的干地衣，正好當火絨，點著它，輕輕地吹。
【有節奏的敲擊聲。越敲越響。聲震屋宇。夾雜著“呼呼”的吹風聲。
山歌妹 冒煙了！爺爺，冒煙了。呼——呼！
石爺爺 等等。孫女，等等。
山歌妹 怎么了？爺爺，火就要起來了。
石爺爺 孩子，你真的要火燒白門樓嗎？你想過嗎？大火無情。萬一你逃不出，你——
山歌妹 爺爺，我還沒想呢，救張會長要緊，報信要緊，我來不及想了。萬一逃不出，大火也能給紅會報警。是不是——不說了，起火了。燒吧，燒吧，把柴捆都點著，把柴房都點著。把白門樓都點著！著火了！著火了！
【鑼聲零亂，聲嘶力竭的喊聲：起火了，快來救火呀——
【腳步聲，潑水聲，水桶碰撞聲
鐘有財 救火呀，快來人啊，救火??！
山歌妹 （唱）大火燒，沖天起。
大火燒我衣
大火灼我皮
燒不死的百靈鳥
展翅要高飛。
——救命，救命！
白軍甲 快，打開門，可不能把她給燒死了！
【門咣當一聲打開。
山歌妹 你不是想抽我嗎？好，就讓你嘗嘗這柴棍的味道！
【棍子掄起風聲，結結實實地打在白軍甲的頭上。叭的一聲。
白軍甲 （慘叫）啊——
【急促的腳步聲，鐘得志帶著人趕來。
鐘得志 （嗡著聲音，顯見是用布蒙著嘴鼻）人呢！叫你看著的人呢！
白軍甲 （暈乎乎的）人呢——跑，跑了！
鐘得志 飯桶！還不快追！
鐘有財 兒子，兒子！別追人了，快叫人來搬東西，都要著光了！天哪，我的白門樓?。∥壹規纵呑拥男难。?/p>
鐘得志 一連二連留下救火，三連，跟我走！
鐘有財 （大叫）你個渾小子，家都要沒了，追，追，追個小女人有屁用??！
【房屋過火的聲音，噼噼啪啪，轟然倒塌的聲音。
第 四 集
樵 夫 一個火人，衣服冒著煙，頭發上冒著煙，就地一滾，一個箭步跳起，沖出了白門樓。
趙大風 一個山的精靈，像一道閃電，沖破火陣，沖出桎梏，沖向大山，沖向自由。
樵 夫 你聽！起紅謠，又唱起來了！
趙大風 那人一定是山歌妹！
山歌妹 （唱）七星高來月亮低，
露水茫茫雞不啼。
百靈撞得樊籠破，
兩翅扇風要高飛。
松哥！松哥——，沒人？對，我還有叫子，松哥說過，要找他就吹叫子，兩短一長，對，兩短一長。（吹叫子：“嗶，嗶，嗶——嗶，嗶，嗶——”）
黃松子 有人吹叫子 ，她，她是誰，好面熟，好陌生……
山歌妹 松哥?。ù蠼校韲邓粏。┧筛纭?/p>
黃松子 你是誰？你是？
山歌妹 松哥，我是山妹，我是山妹呀！
黃松子 不，不，（驚呆了）山妹？我的山妹頭發烏黑如漆，我的山妹臉龐紅潤如花，我的山妹嗓子清亮像百靈歌唱。你不是，你不是——
山歌妹 松哥，松哥……我放火，燒了白門樓，我才能逃，逃……煙薰我，火燒我，我……（昏厥過去）
黃松子 山妹。山妹——（一把抱起山歌妹，不由得痛哭失聲）
山妹，你做了什么呀，把自己弄成這樣……
山歌妹 （悠悠醒來）松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黃松子 是我，山妹，是我，我是松哥啊！
山歌妹 抱緊我，松哥，抱緊我，我怕，我怕……
黃松子 不怕，山妹，沒事了，你逃出來了。你放火燒了白門樓，逃出來了。
山歌妹 逃出來了？逃出……對，對，松哥，你快去，快去救張會長。
黃松子 張會長，他在外面開會，要下午才能回來。
山歌妹 張富貴叛變了，鐘得志調了一連人馬，在向天崗下張下天羅地網……
黃松子 張富貴叛變！壞了，必須上向天崗通知張會長讓他不要下山。還得回南嶺召集赤衛隊。做好應變準備。
山歌妹 你回南嶺，我上向天崗！
黃松子 好，我們分頭走。
山歌妹 走！
黃松子 站住——山妹，山妹！你不能走！
山歌妹 怎么了。松子哥，要來不及了！
黃松子 山妹， 你看你的樣子！
山歌妹 怎么了呀！
黃松子 你，你一臉的燎泡，一頭的大汗，你一步一顫，三步一晃，你的腳流著鮮血，走一步就灑下一朵血花！你，怎能再上絕壁斷崖，怪石如刀的向天崗？
山歌妹 哥，你放心，我能上，咱們的紅農會，不能沒有領頭人，不能沒有張會長！
黃松子 山妹！你小小的年紀，弱弱的身板，剛沖出了火海，怎能再上刀山！看你遭罪，我心如箭穿！不行，你就在這躲一躲，我先上向天崗通知張會長，再下山回南嶺。
山歌妹 沒時間了！赤衛隊沒有準備，只怕猝不及防，會遭滅頂之災！
（唱）哥哥莫把珠淚彈，
妹子不怕上刀山。
哥哥莫嫌妹力小，
千斤挑子并肩擔。
黃松子 山妹！
山歌妹 松哥，事情緊急，我們快走。
【遠處傳來鐘得志和白軍的聲音
黃松子 不好，敵人追上來了?？熳?！
鐘得志 追，順著這條血跡，給我追！
白軍乙 跑不動了，跑，跑不動了！
眾白軍 （氣喘吁吁）我的娘啊！
白軍甲 歇，歇會吧！
白軍乙 受不了了！
鐘拐子 都給我起來，誰讓你們坐下了！
鐘得志 我們累，她一個小女子更累，都給我追，抓到石百靈獎大洋五十！
白軍乙 報告，血跡不見了。
鐘得志 血流干了？這邊，那邊，分頭追！
鐘拐子 追，追呀！
【腳步雜亂，漸遠。
趙大風 樵夫大哥，黑云壓頂，狂風過嶺，山歌妹和松子哥能跑得出去嗎？
樵 夫 你看，那在密林深處攀爬的就是他們。
趙大風 快走，快走呀。不對，兩人怎么坐下了——
山歌妹 松子哥，快走呀！
黃松子 不急，來，山妹。坐下歇會。
山歌妹 鐘得志追來了，還要歇會？你怎么了？
黃松子 山妹，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山歌妹 知道。
黃松子 真想老天爺能多給我幾十年，讓我好好的愛你，寵你，護你，親你，可——
山歌妹 松子哥，逃出了這一關，我們永遠也不分開——不對，你怎么突然說起這來了？
黃松子 山妹，聽我說，白軍已經追到身邊，你受了傷，我們跑不過他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我斷后，攔住追兵，你趕快走，如果來不及，就在向天崗下用歌聲通知張會長，然后把鐘得志引向絕路。
山歌妹 （叫起來）不！我們一起走！
黃松子 一起走，就是一起死！我攔住他們，就是為了你活下去！
山歌妹 一起死怎么了？怎么了！你死了，我還能活下去嗎！是誰讓我發誓愿——，“不能同日同時生，但愿同日同時死”？
黃松子 山妹，山妹！
山歌妹 我不聽，我不聽——
黃松子 好，你想一起死，容易，就等著白軍包圍了我們，拉響手榴彈，轟的一聲，我們和敵人同歸于盡！
山歌妹 好！好！這樣死，死得痛快，死得英勇！
黃松子 你痛快了?？蓮垥L怎么辦，紅農會怎么辦？赤衛隊怎么辦？鄉親們怎么辦！誰給他們通風報信，誰能讓他們轉危為安！
山歌妹 行，那我們換一下，你離開，我阻攔。
黃松子 山妹，別說傻話，你一不會打槍，二不會打手榴彈，你不會打仗，你攔不住敵人。
山歌妹 我不管，你走，我留下！
黃松子 山妹！聽話！
山歌妹 （有點歇斯底里了）我不聽，我不聽——
黃松子 山妹！我從來都順著你，今天你就聽我一次——
山歌妹 哥，你好狠！你怎能叫我看著你去死，我不聽，我不聽！
黃松子 （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我，我再給你跪下了！
山歌妹 哥，你干嘛，哥！你這是干嘛呀！（抱著黃松子痛哭失聲）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黃松子 妹子，哥向你拜別了！
山歌妹 拜別？
黃松子 這世不能成夫妻，我們下輩子再團圓！走！你給我走！
山歌妹 哥！哥……抱我，抱我……
黃松子 走！快走??！報信去！
山歌妹 我走?。ɑ厣砭妥撸_步聲鏗鏘，突然止住）……
黃松子 走！別回頭！
山歌妹 ……哥，下輩子，我還等著你?。_步聲遠去）
黃松子 下輩子等著，下輩子等著……你走了就好！好，來看看咱還有多少“點心”，可以招待客人？十二發子彈，一個手榴彈，夠了，夠了，可以請客人喝上一壺了。來吧！來吧！
【一聲清脆的槍聲
白軍乙 啊——
鐘拐子 在這里，給我打！
【爆豆一樣的槍聲
黃松子 好，打得好，越熱鬧越好，張會長，戰友們，槍聲就是報警，做好準備，消滅敵人！
【槍聲更密，稍頃，漸稀
鐘得志 他沒子彈了。包圍他，不要開槍，抓活的！
【靜默。只有嚓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突然無聲。咝咝的導火線燃燒聲起。越來越響，突然暴發黃松子的朗笑，充盈天地。
黃松子 哈哈哈——（唱）
日頭一出紅通通
妹妹送哥去起紅
革命不怕頭要掉
妹妹含笑送英雄！
山妹，我愛你——
【爆炸的巨響！山谷回應。
山歌妹 （掑心裂肺地）松子哥——
趙大風 英雄不死，浩氣長存！
樵 夫 聽，起紅謠，唱響了。
謠婆婆 （唱）起紅了——
日頭一出紅通通
妹妹送哥去起紅
革命不怕頭要掉
妹妹含笑送英雄！
趙大風 起紅謠，這才是真正的《起紅謠》。誰在唱？
樵 夫 這是謠婆婆，只有她能唱完整的《起紅謠》。
趙大風 她在哪？謠婆婆在哪？
樵 夫 看見嗎，就在那紅花叢，就在那紅崖頂，就在那紅云中！
趙大風 那是什么地方？
樵 夫 天燈盞！
趙大風 天燈盞！
樵 夫 當年，山歌妹就是把白匪軍引上了天燈盞！
趙大風 走，上天燈盞，找謠婆婆去！
【嗩吶吹起來了，一長兩短。
趙大風 是謠婆婆。謠婆婆在召喚我們。
樵 夫 謠婆婆，我們來了——
謠婆婆 上來，上天燈盞來！
樵 夫 趙老師，這壁立的兩百級石級，只有一根鐵扶攔可以抓手，你上得去嗎！
趙大風 你上得去，我就上得去！
謠婆婆 好，想當年，這里還沒有石階，山歌妹只靠著一架繩梯，就把白匪軍引上了天燈盞！
【山上的風在吼，松濤陣陣
山歌妹 （唱）天燈盞。點天燈，
一根繩梯掛絕頂。
四圍斷崖無路走，
風吹梯擺險零零。
來呀，爬上來啊！少爺，有種你就上來呀！不敢上，那我可喊了：張會長，不要下向天崗，下面有埋伏——張會長——
張向紅 （從遙遠的山上傳來）山歌妹！是你嗎？
鐘得志 那是張向紅！喊叫都能聽見，估計不遠，快抓張向紅去！
鐘拐子 唉，少爺，你也算是山里人，難道不知道“對面聽說話，要見跑死馬”？這兩山相隔，沒有半天走不到！
鐘得志 那還不快上去，趁沒喊應。抓住這瘋丫頭。
鐘拐子 我，我怕高，不敢上繩梯。
鐘得志 飯桶！你，先上，你們全給我上去！誰退后我斃了誰！
眾白軍 上，上。
白軍甲 你踩了我的頭了。
白軍乙 媽耶，風好大。
白軍丙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鐘得志 都給我上去，快點！
山歌妹 （大喊）張會長，不要下向天崗，崗下有埋伏！
張向紅 （遠遠的呼叫）什么？再說一遍——
鐘得志 快上，快上！抓住她！
山歌妹 張會長，崗下有埋伏，你快撤！
【向天崗和天燈盞隔空喊話，久久回蕩
張向紅 （喊）聽到了，聽到了——山妹子，你在哪里？
石爺爺 她在天燈盞！
張向紅 天燈盞？那是絕地啊！
石爺爺 我的孫女，我的小百靈，把白軍引上了天燈盞?。ê埃┌凫`，好孫女，我是爺爺，爺爺找你來了——
山歌妹 爺爺，爺爺，我在呢，我聽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石爺爺 爺爺也看到你了！你穿著紅色的布褂，像一朵花，像一把火——
眾隊員 山妹，山妹——
石爺爺 孩子，你嗓子啞了，你身子在搖晃，孩子，你受苦了！
山歌妹 百靈不苦，百靈開心，鄉親們安全，張會長安全，我就開心。
張向紅 山妹子，山妹子！你聽著，堅持住，我們這就下山來救你！
山歌妹 不能啊，千萬不能，白狗子在向天崗下設了包圍，就是要抓你。你千萬不能下山。
張向紅 不！我不能讓你為我去死！同志們，跟我下山！去救山妹子！
眾隊員 下山，救山妹子！
石爺爺 站??！
張向紅 石爺爺！山歌妹不能死啊，她還是一朵花苞，還沒來得及開放，她不能死?。?/p>
石爺爺 攔住他！奪下他的槍。張會長！從這里到天燈盞，空手走半天，你說，你能救得了百靈嗎！
張向紅 救不了，就和他們拼了！同志們，跟我走！
石爺爺 按住他，石家的后生們，給我按住他！
【張向紅掙扎，隊員們拚力按住
張向紅 （狂怒地叫）放開我，放開我！
眾隊員 爺爺！
張向紅 爺爺，你看，你看哪，匪兵們正一步步逼近，眼看著山妹子她，放開我，放開我——
石爺爺 （喊著）孫女，百靈，爺爺幫不了你了，你走吧，你走吧！
鐘得志 抓住她！
眾匪兵 她她手上有刀！有柴刀！
山歌妹 過來啊，過來??！哈哈哈！
鐘得志 沖上去，抓住她！
鐘拐子 她跑了，抓住她！
白軍丙 她貼著斷崖走，別過去，小心被她拉下懸崖。
鐘得志 山歌妹，過來，過來吧！看看這小小的絕壁平臺，你還跑得掉嗎？你在這里轉圈？好，你轉，我倒要看看，你能飛下山去？
鐘拐子 當心，別讓她靠近繩梯！
鐘得志 沒事，她敢爬下繩梯我就一刀——（猛醒過來）抓住她，別讓她靠近繩梯！
山歌妹 少爺，來不及了！
【兩聲沉悶的巨響
鐘得志 什么聲音？
鐘拐子 （凄厲的叫聲）她，她把繩梯砍斷了。下山唯一的通道被她砍斷了！我們回不了了！
山歌妹 哈哈哈。少爺，大管家，看到沒有，我手上的是什么？這不是繩梯，是你們的狗命！我的手輕輕一揚，你們就能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落地的萬丈絕壁上看星星，看月亮，吃風，喝雨，做神仙了！
鐘拐子 快抓住她！
山歌妹 誰敢動？誰再動一下，我就把繩梯扔下山去！
鐘得志 別扔，千萬別扔！山妹子！
山歌妹 少爺，你怕了吧，你的聲音在發抖！
鐘得志 你不能這樣做啊，天地良心，我，我是真心對你呀，我送你留聲機，我準備送你去廣州，我還要讓你當歌星，山妹子，只要你聽我的話，你就是南嶺，不不，是紫金縣的白會女王??！
山歌妹 想讓我當女王？好啊，當女王多開心！不過，答應我三個條件。
鐘得志 答應，答應，你說！
鐘拐子 別說三個，三十個，三百個也答應！
山歌妹 哼，只怕你們應不起！
鐘得志 應得起，我們鐘家紫金首富，應得起，你盡管開價。
山歌妹 不用開價，都記在心里。第一條，還我爹娘的命來！
鐘得志 這——
山歌妹 第二條，還我松子哥的命來！第三條，你們殺害了多少窮苦鄉親，還他們的命來！
鐘得志 你！石百靈，鬧紅有什么好！毀了青春，丟了性命，都是你們自找的。叫你投白，是為你好，為你好！
山歌妹 呸！（唱）人人叫我紅歌妹
要我投降下輩來
紅白總要分勝負，
白花謝了紅花開。
（喊）爺爺，爺爺——你還在嗎！
石爺爺 百靈，我在。我在。
山妹子 爺爺，我要走了！再不能給你打火石點紙媒，再不能為你捶腰敲腿了，你不怪我吧。
眾隊員 山妹子，你不能走！不能啊！
石爺爺 百靈……（飲泣）
山歌妹 爺爺，你別哭，別哭?。?/p>
石爺爺 我沒哭，我不哭，有你這樣的孫女，我腰腿硬，心里壯！
山歌妹 爺爺！還記得我去當丫頭的那一天，你給我唱的歌嗎，爺爺，你能再唱一遍嗎，我想聽，我想聽。
石爺爺 好，百靈，爺爺給你唱。給你唱。（唱）
起紅羅——
紅樹紅草開紅花
紅石紅土壘紅崖
紅星紅旗紅歌唱
紅天紅地披紅霞。
山歌妹 （唱）紅星紅旗紅歌唱
紅天紅地披紅霞。
紅了國，紅了家，
紅遍九州紅中華。
（喊聲）松子哥，我來了——
【一聲嗩吶，悠長而飄緲，像仙樂般繞梁不絕。
【風聲嗚咽，溪水哽咽。
樵 夫 像一朵紅云，她飛過天空。
趙大風 像一道閃電，她劃破蒼穹。
謠婆婆 不，她是一首頌歌，《起紅謠》從此唱遍了原野和山峰。
【《起紅謠》又起。歌聲中
趙大風 ??！老人家，您真的是傳說中的謠婆婆吧？
樵 夫 她就是謠婆婆，為山歌妹守了一輩子天燈盞的了不起老人。
趙大風 謠婆婆，我們收集有關《起紅謠》的山歌來了。
謠婆婆 好啊，我等呀盼呀，終于等到你們了。你們知道么，后來，張向紅會長帶著赤衛隊參加了海陸豐農民暴動……（陷入回憶）。
【張向紅的喊聲：沖??！為山歌妹報仇！為黃隊長報仇！
【赤衛隊員的喊聲：沖?。 ?/p>
謠婆婆 白農會像一堆爛泥，塌了。農民軍攻破了南嶺鎮，消滅了白匪軍。殺了土豪惡霸鐘有財，槍斃了叛徒張富貴，而后參加了廣州起義，加入了秋收起義的大軍，山溪也匯入了大河。
趙大風 那天燈盞上的鐘得志他們呢！
謠婆婆 他們啊，一個也沒能逃下山，不是餓死，就是瘋了，跳了崖。
樵 夫 聽說鐘得志和鐘拐子兩人瘋狂得互相殘殺。真是報應??！
【《起紅謠》歌聲又起
趙大風 《起紅謠》！我終于找到完整的《起紅謠》了。謝謝謠婆婆。也謝謝傳唱《起紅謠》的人們，是他們，他們保存的不是一首歌謠，而是一段革命的歷史，是一種奮斗的精神。
謠婆婆 秀才，也要謝謝你。我估摸著，要是沒有你，晚輩們誰也唱不出這完整的《起紅謠》。帶進棺材，我老婆子會死不瞑目的。
趙大風 是的，這是珍貴的革命遺產，我們要把它整理，演唱，發表，讓它發揚光大，在新的時代里永遠唱響。
【《起紅謠》歌聲漸響，漸強。
【劇終
2021年度廣東省廣播影視獎參評作品推薦表
網友評論
<form id="xphxn"></form>